“克里姆林宫在参战时,期待着一场快速而轻松的胜利,预计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的亲信会分裂,主要讲俄语的东部地区的主要官员会很高兴地转变立场。但这并没有发生。”
在俄乌战争前夕,出身于乌克兰东南部著名亲俄家族的乌克兰前副总理维尔库尔很可能是乌克兰最受民众支持的亲俄政治家。战争开始后,维尔库尔多次收到来自俄罗斯的“命令”,要求他“听从来自莫斯科的命令”。但是维尔库尔并不领情,在俄罗斯的炮弹落到他的家乡克里沃罗格后,维尔库尔明确表示他将反击。
作者丨 Andrew E. Kramer
来源丨纽约时报
原标题丨Russia’s grave miscalculation: Ukrainians would collaborate
翻译 | 郭方
主人公奥列克桑德尔·维尔库尔在他的办公室中。图源:The New York Times
克里沃罗格,乌克兰——俄乌战争开始的第二天,在一个老同事的电话中,奥列克桑德尔·维尔库尔经受了“叛国的诱惑”。
维尔库尔出身于乌克兰东南部一个强大的政治家族,长期以来,这个家族一直被认为持有亲俄观点。他是在俄罗斯军队向他的家乡克里沃罗格推进几英里时接的电话。
“他说,‘奥列克桑德尔·尤里维奇,你看地图,你会发现局势是注定了的。’”维尔库尔回忆起他同这位乌克兰政府中前任亲俄派部长的对话。
这位前同事表示:“与俄罗斯签署一份友好、合作和防务协定,他们就会与你建立起良好关系。”“在新的乌克兰,你将成为一个大人物。”
这一提议辉煌地失败了。维尔库尔说,战争一开始,对他来说,这个灰色地带就从乌克兰政治中消失了。导弹袭击了他的家乡,这使他的选择非常明确:他会反击。
维尔库尔说:“我用粗鲁的言语回敬(他们)。”
维尔库尔近照
如果说乌克兰战争的头几个月成为了俄罗斯军队的军事溃败——指挥官声誉受损、部队被迫撤出基辅——(那么)俄罗斯入侵还强调了另一个明显的失败:莫斯科对于它正在攻击的这个国家政治上的错误判断。这一误判所导致的牺牲不下于坦克驾驶员的错误操作(带来的牺牲),给俄军造成了巨大的生命损失。
克里姆林宫在参战时,期待着一场快速而轻松的胜利,预计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连斯基的亲信会分裂,主要讲俄语的东部地区的主要官员会很高兴地转变立场。但这并没有发生。
政治分析人士表示,(俄罗斯政府)政治目光的短浅在(乌克兰)东部地区表现得最为明显。
除了少数几个村庄以外,俄罗斯再没能让当地的政客站到自己这边。乌克兰当局已经立案38起叛国罪案件,都是针对低级官员的个别背叛行为。
“没有人想成为墙后那个东西的一部分,”来自克里沃罗格的前议员克斯特扬廷·乌索夫说。他指的(墙)是俄罗斯孤立的威权体制。
他说,这种威权制度在乌克兰的吸引力微乎其微,并指出乌克兰与俄罗斯之间缺乏广泛的合作,包括同讲俄语、认同俄罗斯文化价值观的乌克兰人之间的合作。
“我们站在光明的这一边”他在谈到乌克兰时说。“它就在这里,在我们的团队里。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提供的。”
另外几位曾经亲俄的著名政客,包括哈尔科夫市市长伊霍·捷列霍夫和奥德萨市市长汉纳季·特鲁哈诺夫,也依然忠于自己的城市,并成为他们城市的激烈捍卫者。
跟随着东南部的领导人,乌克兰人民也进行了抵抗。克尔森反对占领的街头抗议活动仍在继续,尽管参与者面临着致命危险。一个男人站在一辆坦克前。克里沃罗格的矿工和钢铁工人没有表现出臣服俄罗斯的迹象。
“在战争发生之前,我们和俄罗斯有着联系,”36岁的钢铁厂工程师谢尔盖·日哈洛夫说,他指的是家族、语言和文化上的联系。但现在不是了,他说。“没有人怀疑是俄罗斯袭击了我们。”
乌克兰东南部地区是广阔的草原和破败的工矿城市,现在这里是这场战争的焦点。
从基辅向南行驶,高速公路两边是茂密的松树林和乌克兰北部芦苇丛生的沼泽,(这样的)风景展现在广阔的平原上。黄色的油菜花和耕作过的黑色土地一直蔓延到地平线以外。
在许多方面,这一地区(乌克兰东南部)都与苏联和俄罗斯的历史交织在一起。钢铁和煤炭行业塑造了乌克兰东南部。克里沃罗格城内及其周围有铁矿;而煤矿位于更远的东部,靠近顿涅茨克市。
这两个被称为克里夫巴斯和顿巴斯的矿产盆地孕育了冶金工业,从19世纪末开始,冶金工业吸引了沙皇和苏联帝国周围的许多民族,俄语成为矿业城镇的通用语。村庄里大部分人说乌克兰语。
维尔库尔。资料图
多年来,该地区选举出了维尔库尔等亲俄政客。维尔库尔是乌克兰民族主义者最喜欢的反面人物,因为他推动的苏联式文化活动激怒了许多乌克兰人。例如,他在克里沃罗格举办了一个演唱派对,高唱《喀秋莎》,这是一首与苏联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有关的俄罗斯歌曲。
更确切地说,维尔库尔是在亲俄的乌克兰前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领导下在政坛晋升的。他在亚努科维奇政府中担任副总理,直到2014年街头抗议者罢黜了亚努科维奇。
亚努科维奇内阁的大部分成员跟随亚努科维奇逃到了俄罗斯。但维尔库尔仍然留在乌克兰,作为克里沃罗格事实上的政治领袖——他年迈的父亲则担任该市市长。
他引起了莫斯科的注意。维尔库尔说,2018年,他通过中间人被告知“混乱的时代已经结束”,如果他希望继续留在东南部的政坛,现在应该听从莫斯科的命令。维尔库尔说他拒绝了。
他说,俄罗斯人甚至懒得去奉承他,只是提出了一些要求,并且莫斯科对乌克兰东部的其他政客也采取了同样的做法。“他们甚至没有试图说服我们,”维尔库尔说。“他们只是认为我们会先验地站在他们一边。”
在战争前夕,维尔库尔很可能是乌克兰最受民众支持的亲俄政治家。“在这个层面上,我是孤身一人,”他说。莫斯科还认为,在俄罗斯入侵乌克兰时,维尔库尔有可能转而成为俄罗斯的支持者。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维尔库尔的手机接到了维塔利·扎哈尔琴科的电话,他是流亡在俄罗斯的乌克兰人,曾在维尔库尔领导的亚努科维奇政府担任内政部长。他建议维尔库尔与俄国人合作。
“我叫他滚开,”维尔库尔说。“我甚至没有考虑过。”
维尔库尔说,他被俄罗斯的领导人和乌克兰国内的民族主义反对派误解了。维尔库尔称他的曾祖父曾在内战中与白俄作战。他说,维尔库尔家族“在这片土地上与俄罗斯人战斗了100年。”
他说,克里姆林宫把他对二战老兵的尊重和对讲俄语者权利的支持误解为可能支持俄罗斯帝国的复兴,这是错误的。他称俄罗斯人为“典型的自大狂”。
他说:“他们把对共同的语言和价值观——比如对二战和东正教——的态度误认为是有人爱他们。”
大约一周后,当俄罗斯军队推进到距离该市不到6英里的地方时,另一名流亡的乌克兰人奥列·察廖夫公开在电报中(向维尔库尔)提出了第二次邀请。“我的党内同僚和我一直采取亲俄立场”——帖子中提到了维尔库尔和他的父亲,并不祥地补充说,“与俄罗斯军队合作意味着保护这座城市和生命。”
维尔库尔以一条发布在脸书上的并不客气的帖子回敬他。
在入侵的最初几天,维尔库尔命令该地区的矿业公司将重型设备停放在该市机场的跑道上,来阻挠空降袭击,并在临近的道路上减慢坦克纵队的前进速度。(坦克的)轮胎被爆开,引擎被关闭。
2022年5月5日,乌克兰克里沃罗格,安赛乐米塔尔金属工厂,钢铁工人在高炉上安装护炉齿轮。图源:The New York Times
这座城市的钢铁工业开始生产坦克屏障和装甲背心的钢板。在泽连斯基的家乡克里沃罗格,维尔库尔在战争的第三天被任命为为该市的军事长官,尽管泽连斯基和维尔库尔在和平时期曾是政治对手。
维尔库尔穿上了迷彩服,戴上了迷彩方巾。一群乌克兰民族主义者,包括右翼准军事组织的领导人德米特罗·亚罗什( Dmytro Yarosh ),以及一位著名的活动家和军官、曾经是维尔库尔家族死敌的 Tetiana Chernovol ,都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与他握手。
“如果我们同俄罗斯人作战,”维尔库尔说,“那么,我们在本质上是真的亲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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