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究竟在想什么？哪里可能出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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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地时间2022年7月14日，俄罗斯莫斯科，普京签署相关法律（资料图）

【美国《国家利益》双月刊网站7月6日文章】题：普京究竟在想什么？副题：不得不去应对俄罗斯面临的新挑战的就是普京，且只有普京（作者俄罗斯《独立报》总编辑、俄罗斯问题专家康斯坦丁·列姆丘科夫）

俄罗斯总统普京想要什么？他在努力实现什么目标？哪些问题可能出岔子？我的想法与观点不仅以分析普京的文本资料和政策作为依据，更是基于对其决策逻辑和动机所做的个人观察。普京总统在与俄罗斯媒体总编定期举行的会议上谈到这些问题。一般来讲，这些会议以不公开方式举行，但从坦诚交换意见这方面讲是很自由的。至少我总能问普京各种问题，我也总能得到详尽的回答。

普京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直以来不得不去应对俄罗斯面临的新挑战的就是普京，且只有普京。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了解普京的主要性格特征对于弄清其决策逻辑就非常重要了。普京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我看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今天或多或少已经明了起来。

普京是俄罗斯人、政治家、爱国者，他对俄罗斯这个国家以及普通民众颇具吸引力。普京上述各项以及总体性格特点对于理解其决策至关重要。

首先，俄罗斯的民族特征以及与之相关的信仰已注定普京对生命职责以及俄罗斯人状况（不论他们身处何地）的理解。苏联解体让2500万俄罗斯族人游离于俄罗斯境外。正是以保护这些俄罗斯族人生命及尊严的名义，普京在道义上便有了公正性，由此可在俄罗斯内部为其所作所为进行正名。西方决意对波罗的海国家和乌克兰讲俄语民众遭遇的问题置之不理，普京认为西方有失道德且十分伪善。

普京在权力之巅的各种经历让他对一点深信不疑，即公民福祉取决于领导人的性格特点，而非制度安排。坦率而言，我从未听普京说过“制度”一词。或许他在正式文件中提过这个词，而要是作为改变俄罗斯生存状态的一种工具，“制度”之类在普京看来无足轻重。

民主原则也是以极具俄罗斯特点的方式加以应用的。民主对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大多数人拥有权力。对于已载入宪法的保护少数群体权利、定期举行自由选举或存在持反对立场的媒体等现代民主制度的重要特征，当下的俄罗斯并不看重。

此外，普京还十分确信一点，即处于俄罗斯利益核心的并非个人，而是国家。普京的爱国主义观念已成为一种新的国家理念。普京确信，俄罗斯的主要问题可通过国有企业、国家垄断和国有银行加以解决。爱国者应持的理念是，国家主权高于个人的人权和公民权。

普京的高支持率以及其他执政优势依托于他的质朴理念和他的工作作风，即他试图去理解同样十分质朴的民众的想法。普京的上述性格特点已注定他在国内外的各种行为。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意外可言。

普京的主要关切

普京坚信，国家战略利益并不取决于今天谁在俄罗斯掌权。国家利益是永恒不变的，那就是安全。北约东扩显然构成了安全威胁。15年来，普京在与西方同僚的对话中一直非常重视这一问题，普京虽据理力争但仍被置若罔闻。就文化和语言的独特性而言，俄罗斯人民的权利受到了侵犯。普京的道义立场正是由此形成的：让你的同志身陷囹圄是颜面扫地和不齿的行为。不惜一切代价去保护你的同志，则是一种荣光和骄傲。

导致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信任彻底破裂的最重要因素是，西方基于其原则信念进行的冷嘲热讽、行事不公以及集体性欺诈，这从牵强附会地指责俄罗斯与唐纳德·特朗普勾结并据此实施不公制裁一事中便得到明确体现。与俄方的任何接触都被主流媒体解读为罪证。宣传取代了真实信息。俄罗斯人被剥夺了无罪推定的权利。

普京的地缘政治观念

普京坚信，基于俄罗斯与其邻国关系问题的严重程度及独特性，俄罗斯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将其主权问题委以超国家性质的组织及其成员，俄罗斯应在进行各种决策时拥有完全主权。对普京来说，“主权”是一个不可更改的类别范畴，它比“自由”和“民主”等类别范畴重要得多。俄罗斯近年来已不再承担叶利钦以及普京在早年所承担的一些国际义务，而所有相关决策所遵循的都是这种逻辑。

普京希望俄罗斯独特的地缘政治利益能够得到认可。特别是在事关其自身安全的问题上，普京坚持认为俄罗斯有权让北约撤离俄边境地区，至少要撤出苏联的空间范围。俄罗斯的这项权利应重于邻国根据自身意愿达成任何协议的权利。

普京并不认可人们耳熟能详、但从法律上讲却十分含糊的“基于规则的秩序”这种概念。普京说，俄罗斯并不理解这些规则，也没有参与制订这些规则，因此不会遵守这些规则。普京确信，由于西方国家不断违反国际法和联合国宪章，《雅尔塔协定》和《波茨坦公告》确立的和平局面已经结束。他认为贝尔格莱德、伊拉克、利比亚和科索沃遭轰炸便是明证。

普京希望重新构筑世界新秩序——但条件是不发生世界核战争。普京希望西方在不歧视的基础上接受俄罗斯的各项国内政治进程。他坚持认为，根本不存在所有国家都须遵从的普世性国家和政治结构模式。西方的一切都是在权力走廊以及大企业办公室里决定的。社交媒体与特朗普进行切割一事表明，美国有关言论自由的说法十分虚假。在未充分验证选民身份的情况下使用邮寄投票技术，这令普京错愕不已。大型科技公司仗着规模空前的意外之财以及选民信息获取权，正成为胜选关键因素。

西方对普京的看法

西方主要忧心的是，普京希望复辟俄罗斯帝国或苏联。在我看来，这种判断是错误的。普京并不是新国际共产理念的信徒。通过突出“俄罗斯世界”的俄罗斯属性，普京显然在向所有人表明，这是解决特定民族的特定问题的拟定方案。你不能用俄罗斯特性取代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乌克兰或乌兹别克斯坦的特性。这是显而易见的。至于西方为什么还要把普京特别忧心安全以及俄周边友邦地带的范围持续缩小等问题解读为普京渴望重建俄罗斯帝国，人们只能去猜测了。普京并不受意识形态问题驱动。这位俄罗斯总统曾多次声明，独联体是苏联加盟共和国以文明方式脱离关系的一种表现形式。

普京的支持率和宣传

俄罗斯民众对普京的支持率高得出奇（高达70％至80％）。普京的很多批评者坚称，如此高的数字是政府媒体宣传出来的。宣传对支持率有驱动作用。这固然正确。而更准确的一种说法是，宣传本身受宣传需求的驱动。人们当今对客观性信息的需求有所减少。人们希望获取有倾向性的信息—即宣传。这便是当今世界的显著特征：各种重要的说法都是基于宣传。当今众说纷纭，这便是谁都输不起的宣传之争。你可以输掉信息战，但绝不能输掉宣传战。

普京深谙俄罗斯与西方关系的一个新现实，即对于俄罗斯发出的表明其自身真正关切的信息，西方并不感兴趣。于是，普京在国内转用宣传语言。而由宣传导致的信息错位不仅压缩了普京与西方的互信空间，实际上也让专家们为确定合作可能性及发展正常关系的领域而开展有意义的商讨的平台荡然无存。

西方已停止与普京对话，把赌注压在长期消耗俄罗斯国内力量上，西方正在等待俄罗斯体制在对普京及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说并非至关重要的范畴内出现崩塌。我要强调，这里说的是大多数俄罗斯人。在西方，多数地位作为合法性之源具有神圣性。而唯有在对俄关系方面，多数地位被视为不光彩或不齿之物。

哪里可能出岔子及其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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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尝试重塑乌克兰以及新国际秩序的过程中，普京实际上已开始对俄罗斯进行革命性的重组，由此也为俄罗斯社会造成极其艰难的生存条件，俄罗斯人的许多惯常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改变。面对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一定程度下降，大约70％的普京支持者会冷静应对。至于30％拥有较高收入的普京支持者，他们会感受到这种“新常态”的刚性逻辑。至于会出什么问题、哪里会出问题以及其中的逻辑，我不会作具体猜测。这并不是重点。

至于乌克兰冲突，那会持续四五年。我们需为此做好准备。目前完全不具备实现和平的条件。俄罗斯国内不会出于社会经济原因而发生街头抗议。今年秋天不会，明年夏天也不会。俄罗斯的变革将是自上而下式的—历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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